
影像时代记录了谁
综述,散文,和文章 November 30, 2022
东莞中学松山湖学校 张毛毛
黑白胶片时代和数码科技时代或许都不能满足人们迷恋自己、存留记忆、刻录生活的需求。前者,珍贵的黑白照片在无数祖母沧桑大手地抚摸下,在一代代子孙好奇的窥探中逐渐泛黄老去。家族的荣耀与兴衰,姑舅叔伯的传说却历久弥新。后者,色彩斑斓,活色生香的电子照片好不客气地录制着我们的生活全部。它们随着微信、微博的每一次更新,渐渐留在了电脑、手机的储存卡里,靓丽的照片太多了,人们确乎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鉴别、比较哪一张更珍贵。
照片的出现,宣告人类进入影像时代,人们可以更好地留存一个家庭的故事,留存一个少年的青春和不羁,人类也可以在浩渺宇宙中更好地留下自己的足迹,不能不说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关怀。远古时期,渔猎后,一家老幼的肚皮里有了些许鱼肉和野果子,就有人用赤铁矿在岩壁上画下那日盛大的狩猎场景,这是最早的“照片”吧。中国古代都有帝王画像,皇帝驾崩后悬于宗祠内,供后人敬拜。“凌烟阁”的画轴恐怕类似于今天“国家特殊人才”、“科技代表”、“劳模”在中南海的集体照吧,国家借这些照片大昭其道,旌表人才。至于仕女图、蹴鞠图,还有草屋前的阿猫、阿狗的萌物画,你看,人们从古至今都在想办法记录生活。其实,语言、绘画、雕塑何尝不是照片的前身呢?无论是黑白在照片还是彩色照片,无论是黑白胶片时代,还是数码科技时代,人们都试图用更好的方式挽留匆匆的时间。
人们珍视黑白照片,大抵因为它们稀少。往昔,不说民国时期,就是20世纪60、70年代,家里能逢年过节拍照片的还是少数吧。照相馆里的全家福就是一个家族的回忆,讲述了奶奶与爷爷的故事,讲述了爸爸与猪争夺玉米的趣事,甚至讲述了你的童年。在家人一次次的翻看中,它能唤起许多永不褪色的记忆。泛黄的老照片就是全家人记忆的闸门。现在手机随时可以拍照,专业机身、镜头更是走进了千家万户,照像已经改名叫“摄影”,举国上下正以无比的热忱拥抱“摄影艺术”。但在快速浏览与频繁更新中,值得珍惜的“点滴”也可能被稀释,那稀释溶液是什么?是不经过精心布局,构图不美的废照,还是随手就来的自拍。我们总在拍新的照片,迫不及待分上传、分享,求得他人的点评。珍贵的照片像阿勒泰的矿山,绵延千里,却永远在无垠的沙漠里。当下,我们丢掉了拍黑白照片时的那种虔诚与激动,更失去了回看老照片时的珍视与仰望。很多人只是机械的照,认为拍照本身就是意义,不求其他,诚如柯达创始人所说“相机像铅笔一样好用”了嘛。太随意!
数码科技时代的大量照片背离了什么?背离了我们记录生活和历史的初衷。我们的肉体粟米般渺小,而生命须臾短暂,在注定了没有宽度与长度的生命里,我们还能留下什么?记录日常点滴而不是日常繁琐,留存自己的诗意而不是去晒富、晒吃、晒喝,告诉子孙我们的努力奋斗而不是奢靡颓废,也请拍下别人的美好瞬间,而不是独一无二的“自我”。有意味的色彩斑斓多好呢。
但是我们更希望人世间还有尤金·史密斯式的摄影师,有更多《智子入流》的作品,记录生命的脆弱,关乎亲情人伦,反抗强权。美国摄影家Matt Eich的《死亡之地》,记录监狱的生活,像告诉后来人,人没有自由与死亡没有区别。这些都是黑白照片,但没有人否认它们的深刻和力量。我想,黑白照片与彩色照片不分优劣,黑白胶片的时代与数码科技的时代并不冲突,这是我们留存自己的方法,这是人类保存记忆的手段。
在一个影像时代,我们选择什么留给后人?我们又将以何种方式重温过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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